松村あやこ

Virtus migrat in vitium

茄章/Nestling

•是茄诞贺第一发!がっくん生日快乐!新的一年也会让你跟ルカちゃん相亲相爱喔www

•疑似是西幻 精灵x精灵 标题是德语 意为雏鸟

•是“最后王子跟公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这种的傻白甜儿童文学

•其实是茄君的养成计划通(小声

•这次就真的是架空无任何世界观可循全靠张嘴乱编注意(打死

•全文1w5k左右...事情是这样 最近特别忙本来以为今年会咕掉w结果每天随性糊一点居然糊完了 因为抱着这种轻松放飞的心情(x)所以也是一个很简单很清纯的故事w(别找借口了

•好惹 没问题我们继续(๑•̀ㅂ•́)و✧


*

伽格瓦=神威がくぽ

克莉琉丝=巡音ルカ


*

黎明的熹光将克莉琉丝从睡梦中唤醒,昨夜她在漫无边际的星河底下——在大榕树盘绕的根茎上睡熟,晶莹的露水沾湿她镶嵌银砂的纱缎裙摆。柔和的光亮是蓝天温柔的双手,泛着乳白的顺滑的光线在抚摸着她漂亮的浅色发丝。远处的天好像还是深沉的蓝,看得见还未被晨曦匿去的金星,月亮的影子在光影交汇的边际闪烁,倒映在玫瑰色的湖面上。她从柔软的草地上起来,伸展曼妙的四肢,去湖边汲水洗净她的面颊。克莉琉丝撩动静止的水面,在冰凉的湖水从她脸上流下去的时候,它们荡开的波纹又慢慢聚拢,归为平静。她低着头看水面的倒影,渐渐充足的光线把玫瑰色变成镜那样通透,里面有克莉琉丝浑然天成的美丽容貌——那些金星仍没有被匿去,它们回到了克莉琉丝的眼睛里,藏在她密长的灵动的眼睫下面闪烁。她明媚的眼眸生于晴朗的星天,白皙的肌肤生于黎明的雾霭,秀丽的长发生于遍野的花朵,美好的身段源于上帝毫不吝惜的亲手创造。

克莉琉丝眨眨眼,从湖畔起身,准备离开这静谧之地。克莉琉丝不大喜欢在树间飞行,林间的风会使她的鬈发四下飞舞、相互纠缠。她赤着脚踩在嫩绿的新草上面,双手提着浅色的裙摆——她要快些回去,不然伽格瓦指不定要说教她。克莉琉丝将要成年,她的举止又总像个未熟的孩童,伽格瓦却从来没有因此苛责她或是惩罚她。

克莉琉丝没有回到宫殿,直接循着庭院里遮天蔽日的藤蔓和花枝到高高的藏书塔去,她知道伽格瓦一定在那里。她扬着笑脸向背着长弓的守卫问早安,说她偶然学到的人类的语言,蹦蹦跳跳的身影从广阔的门厅掠过,飘舞的裙纱好像带着一整夜洒下的星光。

伽格瓦攀在阁楼第五层的长梯上,克莉琉丝溜进来的时候他正找到一卷旧羊皮纸的史诗——在同小姑娘对上视线的时候,他把纸卷收起来,从那上面下来。藏书阁里面是广大宏伟的,在现在的克莉琉丝眼里要比单纯的宫殿震撼得多,因为学习和阅读要更令她感到为难。由族人里最心灵手巧的工匠打制的浮雕和精挑细选的精纯宝石存在于拱顶与墙壁的每个角落,浩如烟海的书籍循着高耸入云的尖塔排列着,发光的草叶在书架的夹缝中抽枝发芽,萤火般星星点点的光亮于周遭沉浮,太阳的光线则被拱顶上透明的厚玻璃折射得柔和温煦。伽格瓦平时禁止她独自走进这里,往往是害怕她闯祸,但是他在这里的时候就对她比较宽限。伽格瓦对克莉琉丝的宽容——甚至说是溺爱,是他自己都认识不尚深刻的。

伽格瓦手里还拿着那卷陈旧的古籍,用异族的文字写成,克莉琉丝尚且懂的不多。他在地面上的用木藤编织的铺了羊绒的长椅上坐下,笑眼弯弯的克莉琉丝自顾自地跑过来了,身姿曼妙的少女仍像幼时一样贴服着他的身侧跪坐下去,把脑袋伏在伽格瓦的双腿上,姿态乖巧以乞求爱抚。

“露卡,这样做不好。”

伽格瓦指出她行为中的不恰当之处——却还是抬手慢慢地抚摸她瀑布那样四下流泻的长发,亲昵地唤着她的乳名。小姑娘眯起来的眼睛望向他,像温驯的小兽那样机灵地眨了眨。

伽格瓦的美丽常使被赞誉为天神之女的克莉琉丝也屏息凝神,比起活泼俏丽的常让人围着她打转的小姑娘,伽格瓦是沉稳、威严、静穆的存在,他温厚的性情与高贵的品格恰如他仿佛源自幽深蓝海的双眼,修长健美的躯体让人悦目而又拜服。他在魔法与学识上的造诣是无人能及的,人们从不计较他在弓术上的略为薄弱,并且他教导那些年幼的精灵们魔法、教他们博古通今,也从不吝于帮助偶然碰到的所有其他的生灵。

克莉琉丝微微地眯起眼睛,浅色的长睫在闪闪发亮,模样乖巧驯服得像人类习惯饲养的猫咪。那两颗镶嵌在她脸蛋上的宝石仍然从缝隙中透露出光芒,同伽格瓦往下来的视线相交汇。人们总评价伽格瓦庄严肃穆,克莉琉丝则好像从来没有感觉到——她觉得伽格瓦的目光像一双抚摸着她的温柔的手,随时叫她沉溺其中。

“走吧,露卡。到主殿去,今天是该见国王的日子。”

伽格瓦最后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站起来,示意她撒娇的时间到此结束。小姑娘也不辩驳或是抱怨,极为配合地从地上起身,牵着伽格瓦的手从这里出去了。

*

在克莉琉丝尚是孩童的时候,伽格瓦已经有少年的身形,担起父兄的职责,幼小的克莉琉丝从那时起就围着他打转。克莉琉丝对父亲——威严的王——的记忆只停留在婴孩时期,自她能够行走和奔跑开始,她就习惯于跟随在少时起便掌管教化与祭祀的、被喻作天才的伽格瓦身侧。

在那段克莉琉丝心里永远鲜活明亮的记忆里,美丽的少年用多彩的花环和翎羽打扮她,教会她读和写,带着她去看和听。她对万事万物总是好奇的,起初她被那些雍容富丽的事物吸引,时常凝望宫殿的墙壁上镀上暗金色的雕刻壁画,喜欢那些闪闪发亮的金银和璀璨夺目的珠贝,乐意于让那些侍她左右的精灵用镶嵌细碎宝石的光滑的丝绸或轻盈的长纱打扮她。带走了星星的光芒与月亮的薄辉的小姑娘常像楚楚动人的爱神,提着光辉闪烁的裙摆在伽格瓦面前畅快地旋转,那时候的克莉琉丝仍是只单纯的鸟儿,没有雕琢,但美丽而明快。伽格瓦温和地称赞她,第一次牵着她的手,带她到宫殿外面的地方去。

幼小的克莉琉丝常以为外面的世界便是绿树与草地——还有望不见尽头的、有太阳、月亮、星星、彩虹的天空,它时常是干净的蓝色,偶尔是阴郁的灰色,而在早晨和傍晚有时会变成漂亮的彩色。克莉琉丝想,也许还有河流,她是见过的,但她没看过海。树间能听见鸟儿的歌声,所以外面有很多鸟儿,河流是水,水里应该有鱼。克莉琉丝心里的世界是宽广的——也是单纯的,是同她幼小的心灵一样仍不加雕饰的。

博学广见的少年从来不反驳她天真的话语,伽格瓦给克莉琉丝最多的东西就是微笑,是克莉琉丝治愈的护身符。伽格瓦在克莉琉丝幼小的时候第一次牵着她走出去,带她从林间穿过,带她到能看到大海的山崖。克莉琉丝是在伽格瓦身边发现的——发现世界竟如此美丽而神奇。她第一次见到普通的花朵在草野上延伸万丈,伽格瓦教她哪些是雏菊,哪些是茶花,告诉她百合花和鸢尾花会生在水边,她第一次知道花朵不都像森林深处的那样发散光芒,但她打心底觉得这也很美;她第一次看见溪流从山石间淌过,夹带着细碎的草叶和花朵,漂亮的石头躺在那底下,偶尔能拾到矿物的碎块,那时候克莉琉丝还只管它们叫水晶;她见到大海是在更大些的时候——那时候闹腾的、充满好奇的克莉琉丝,第一次敢于反抗学习地逃了课。她本以为伽格瓦这次定要惩罚她,而他却抚摸了她的脑袋,带着她出门了——这是她一直期盼,为之雀跃的事情。那时候伽格瓦是克莉琉丝心里的神明,他在幼小的女孩眼里是全能全知的,他生就谦和仁慈的秉性更令她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克莉琉丝踩在被海水浸透的细软的白沙上,它们像溪流底部的细石一样闪闪发光。当泛着白色泡沫的浪头席卷上来的时候,手脚纤细的小女孩险些被它们嬉闹着一拥而上地带走——那时她还不会飞行也不会漂浮,全靠伽格瓦托住她的手臂。那是个克莉琉丝还不懂得害羞的时期,事实上,即使是现在,她也敢于自由自在地在伽格瓦怀中玩闹。幼小的克莉琉丝从惊魂未定里缓过来,在伽格瓦的牵引和支撑下前行,她终于敢往浪花出生的方向望去,她看到那些不可思议的澄净又绮丽的颜色,就像她最初看到的落日余晖的天空那样层层叠叠、涂涂抹抹,只不过那些颜色以蓝色和绿色为基底,像她见过最纯净的矿物、那些被叫做翡翠和祖母绿的宝石,她又惊又喜地抬头看伽格瓦,他的蓝眼睛在日光底下同这广阔的海原融为一体——于是克莉琉丝说不出话了,只有发亮的瞳仁在摇晃着,那是她第一次在生灵身上找到美丽。

“正是这片美丽的地方孕育了生命,我亲爱的,”伽格瓦抚摸怔住的小女孩柔软的发顶——这是从很久以前就延续起的习惯,“生命最初从海洋里来,所以我们离不开水。这都是上天的创造。”

克莉琉丝对他的话一知半解,因为她的双眼仍注视着他说话时向着那边的脸——事实上她听伽格瓦讲过很多的道理,她不知道自己明白了多少,但幸运的是其中的多数她都牢固地记到了现在。

“水里不是只有鱼吗?”

“不。那里面很神奇,有很多你难以想象的美妙事物。有鱼,有海兽,有礁石,有花,有珍珠——海洋是最广博的,它比天空更包容万象。”

伽格瓦微笑起来了,对着波光浮沉的明艳动人的海面,转而对着仰面的克莉琉丝。她在脑中勾画出一个神奇的世界,像她在史诗里读到的上古时众神的世界,另一边她又确认了一件事,伽格瓦曾告诉她,他们是美丽的种族,她是从那时候起才对此笃信不疑的。

克莉琉丝记得——那之后,她也许在伽格瓦的臂弯里睡着了,可靠的少年把娇小的姑娘抱回家去,叮嘱下仆替她洗净那双被海浪亲吻的仍带着细沙的脚。克莉琉丝拾了很多漂亮的珠贝,伽格瓦用泉水把它们洗净,替她用金色的丝线串起来,挂在她床前。等待醒来的克莉琉丝的当然是被她抛弃的学习——这次没得逃了,伽格瓦坐在有绿色的藤蔓包绕的白色凉亭下等她。小姑娘没有流露不满,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些她曾抗拒至极的功课,又用清澄的大眼睛望着伽格瓦。

“学习这些的话,我也能像伽格瓦一样知道那么多东西吗?”

很单纯的话语,天真美好得让伽格瓦自然地流露出笑意。

“也许吧。你需要用心去学这些东西,同时也要用心地去记下所有你能看到的东西。它们或许比桌上这些纸张更重要。”

克莉琉丝抬起头——金色的阳光从摇曳着的被编织成拱形的绿色藤蔓间漏进来,星星点点的样子像夜间的萤火。她发现这也是很美丽的,不亚于像玻璃一样剔透的海水。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正懂了伽格瓦的话,但她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那么一点儿——克莉琉丝虽然还是称不上热爱学习,但她再也没逃过课。

*

伽格瓦当她的老师是从小当到大的,教她识字与读写,教她历史,教她魔法和弓箭的运用方法,带她去熟悉那些花草鸟兽,同时,也解答她心中关于成长的一切困惑。

克莉琉丝有着豆蔻少女的身姿时,已经显得优美动人而亭亭玉立——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每天看护她的伽格瓦也由衷地如此认为。此时的克莉琉丝已经不像孩童时那样任性妄为,但仍保持着一种纯真无忧,常常问伽格瓦一些异想天开的事情——就好像她仍是个走路需要伽格瓦牵引的孩童,并且那种气质配上她无瑕的大眼睛永远不会显出违和。

长大了一些的克莉琉丝更喜欢去宫殿外走走,那是纯粹的由绿茵与萤光构成的世界。她知道这是流淌在她的种族血液里的东西——崇尚自然,那富丽奇异的宫殿也顺古木与青藤所建造,长廊里透明的玻璃也透进浅绿色的光影,像一汪清泉在大理石地面上跃动。

克莉琉丝喜欢青翠的春夏,也不厌倦时时席卷风雪的冬日。这是临靠着大陆北边的王国,寒冷的日子往往多于温暖的时候。克莉琉丝常在春日初来的时候到外面去,有时候拉上伽格瓦一道,有时候偷偷溜到平时不让她去的远处。

克莉琉丝喜爱极了春季湿润温暖的空气,那不会像冬天寒冷的气流一样让她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结冰,而是深深地呼吸便能感到焕然一新、轻盈自在。她喜欢躺在深林与人类世界的森林交汇的河边,那片河滩的草野上,那里的天空就像在海边一样格外的湛蓝明净、开阔自在,她也是第一次在那里发现自然的其他秘密。她注意到蝴蝶和蜜蜂——那些可爱的美丽的小东西,在各样的花朵间盘旋,自在地游走在花丛之间,于是那些花朵能结出红色的讨人喜爱的甜蜜果实,但那些生于北边寒冷冬境的高岭之花就从来不会。

她曾告诉伽格瓦这件事,并且拉着他到那里去看那些色彩明丽的果实。但那时候她又见到更有趣的事情——在河对岸的森林里,摇晃着的树影之间,她看见两个健硕美丽的生物重叠的影子,是两头正在媾合的梅花鹿。克莉琉丝似乎在哪里看过这种行为的含义,天真的幼稚的面颊自然地开始泛红——但她固然是感到好奇的,于是她拉一拉伽格瓦的衣袖,询问这其中更多的奥秘。

“那即是结合,我亲爱的,”伽格瓦并不像克莉琉丝那样感到害臊,而是自然地道出这一点,“生命是通过这一行为得到繁衍与延续,我们也是一样。”

“但是,我看见有人说那是污秽的,....”

克莉琉丝大概只说了一半,因为她有些惊讶于伽格瓦口中那种闻所未闻的事情,她曾以为他们都是皇宫里那棵神圣的无花果树的孩子,虽然她从未亲眼见过有精灵从树上诞生,但她知道那些从花里生出的小妖精,她以为自己同他们一样。

伽格瓦微笑着摇了摇头,抚摸了克莉琉丝仰起的脑袋。

“若出于污秽的欲望将它完成,我们便会丧失美丽与明亮,你发散光芒的长发也会变得黯淡无光、同人类无异,甚至受到更深重的惩罚——”

伽格瓦用很平缓的语调说着,他不常做这种吓唬克莉琉丝的恶作剧,而他又在小姑娘吓得目瞪口呆的时候适时地停顿,似乎是觉得很有意思,再次展露笑脸。

“但是,若是心怀纯洁的爱情与延续生命的神圣,那么你将永远是纯洁的,并不会因为这种行为改变你的品行。”

纯洁的克莉琉丝对此心生敬畏——在此之前,她想象不到也没想象过什么样的行为能够剥夺她的纯洁,更不会将之同生命的缔造联系在一起,她思索着什么似的望着对岸,已经见不到那两头鹿的影子了。伽格瓦把手轻轻搁在她的肩上。

“你还是孩子,露卡。你有了解这些事情的权利,但当你更多地成长之后,你会切身体会它们的含义。”

伽格瓦的话总是同吹拂她发丝的和煦的春风一样,暖融融地拂过她尖尖的小耳朵。克莉琉丝像觉得累了似的靠进伽格瓦的怀里,于是她发现伽格瓦已经长得更高了——她总觉得长高的自己能够赶上伽格瓦,至少能到他的肩膀上面,却发现他也在成长,她尚未成熟,而伽格瓦已经是一名高大优秀的异性了。

“哎,我真不想长大。”

像是憋着气似的,克莉琉丝用无比委屈的语气冒出这么一句,手里把玩着伽格瓦垂下来的长长的鬓发,克莉琉丝喜欢他漂亮的、像丝缎一样光滑、又如紫罗兰瀑布一样浓郁闪烁的长头发。

伽格瓦不说话,只是保持着他一贯温和的神色,望着仍在他怀里撒娇玩闹的小姑娘。他用修长有力的双手环着她,微微眯起的双眼望向更远的地方——他从那时起,便既希望克莉琉丝成长,又不想让她长大。这是沉稳博学的少年心中不为人知的烦恼——他当然是有烦恼的,那都同这个他从小保护到大的他视若珍宝的小姑娘有关系,但兴许是克莉琉丝永远不会知晓的。

*

关于幼时的记忆,克莉琉丝是记得很多的,而其中有伽格瓦的部分,更是多如繁星,也正如繁星那般时时醒目。克莉琉丝攀着伽格瓦的手臂,走在宫殿的长廊上。现在用攀这个字不那么合适了,克莉琉丝仍然觉得伽格瓦非常高大,但她又发现,自己的头顶已经可以齐着他的肩膀了。她现在的动作正是挽着他,姿态亲昵如一对恋人——恋人,恋人?克莉琉丝仰头看着伽格瓦,她脑中第一次自发地蹦出这个词来,于是天真的小姑娘第一次为这些事羞红了脸。但她仍紧紧地挨着伽格瓦,好像他随时会从自己身边消失一样。兴许真的是会消失的,当克莉琉丝会为这些事情面红耳赤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自己不完全是个孩子了。伽格瓦曾经告诉她,自己不一定会结婚,但她迟早会嫁人的,毕竟她是公主。克莉琉丝只是仰着脸望着他,问他「结婚」的含义,伽格瓦抚摸她,修长的指尖穿过她柔软的长发,告诉她即是同他人结为伴侣,像她的父亲和母亲一样——那时候克莉琉丝当然不会在意这些话里的意思,父亲离她太远了,有着花瓣一样粉白色的美丽长发的气质忧郁的母亲也在生她之后离去了,她从来没有将自己当作公主,她觉得她每天自由自在的状态同其他族人无异,除了她有资格让伽格瓦时常伴其左右之外。

“今天有什么事呢?”

克莉琉丝想让自己自然一些,于是望着伽格瓦这样发问。她确实是好奇且不安的,她畏惧她的父亲,只有紧挨着伽格瓦能够缓解她这样的心悸。

“没什么的,露卡。”

伽格瓦把宽大的手掌覆盖在克莉琉丝紧紧挽着自己手臂的小手上,他的微笑总是使人心安。

克莉琉丝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快要到正殿的侧门口了,她不得不松开伽格瓦的手。在这里她不得不当公主,而公主不应该拥有那种扭捏的小女孩的姿态。她看见那颗生长在王座后面的大无花果树,无论何时都向着日光最灿烂的方向,将整个殿堂里宽阔的空间渲染成明亮通透的颜色。她看见她的父亲坐在那里,还谈不上苍老的面容时时冷峻的,掌管着整个北方包括海域的国王。克莉琉丝觉得伽格瓦是温暖的春夏,那么她的父亲一定从冬天走来,泛白的淡金色的发丝也是冰雪凝结而成——她不敢说多余的话,走上前去,她看见在铺着长毯的阶梯下面站立的那些她素未谋面的年轻男子,此时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这让她很不舒服。莫名的恐惧在克莉琉丝心里扩散开,她将这同刚才她在长廊的思索联系在一起——她该嫁人了,国王要将她嫁人。她用余光望向恭敬地站立在一旁的伽格瓦,他美丽的脸庞静如止水,在看见克莉琉丝求助的目光的时候,才变得稍微柔和,但那种神色更有一种无可奈何的味道。

克莉琉丝头一次感觉到头脑是何其麻木,她只是愣愣地听着父亲说的话,好像她根本不在此处,只有一对耳朵是活着的——她听见父亲低沉威严的声音回响在耳畔,述说她的婚事。她听见他向她介绍那些年轻人,哪个屠杀了西方的恶龙,哪个砍下了不死鸟的头,哪个得到了雪山深处的宝藏——那都不重要,克莉琉丝对于这些英勇的事迹没有半点兴趣。她望着父亲始终没有直视她的威仪万分的面庞,视线逐渐模糊了,一声不响地从她进来的侧殿的门跑出去了。国王从那神圣的、被金色的光芒笼罩的王座上站起来,凝重地望着她跑开的方向——他没有叫侍卫捉拿住她,但他的模样是不悦的。殿下的年轻人们无不争先请求去将她追回,而伽格瓦则直接从旁边走到国王身边,向他屈膝行礼。

“我会将她带回来的。”

伽格瓦用彬彬有礼的姿态留下这一句话,从克莉琉丝跑走的方向出去了,一如既往的沉稳温和,不疾不徐。

要在这偌大的皇宫——整个神秘的森林深处——找到一个小姑娘是很难的,但对伽格瓦来说,要找到克莉琉丝从来就不是难事。伽格瓦从树冠上的铁索木桥走,径直去了在湖畔生长的最大的那颗榕树。那是克莉琉丝第一次玩儿捉迷藏躲藏的地方,伽格瓦找她找了很久,最后是在藏匿于一片绿色中的枝繁叶茂的粗壮树干上找到她的。稍微长大的克莉琉丝有点儿再难藏进树冠深处,但她仍喜欢坐在枝干上或睡在树下,这片绿色的天地可以望见镜似的玫瑰色的冰湖,生长在湖畔的有白色花瓣和金黄色花蕊的发光的花朵,还有湖畔那端连绵的雪山。

伽格瓦在望见那棵繁茂的古树后便落到地上行走,穿过草野与树丛,远远便看见了跪坐在地上的、好像跑得气喘吁吁的克莉琉丝,从花蕊中生出的小妖精浮在她四周,似乎正安慰着她,而这些聪明的小家伙在看到伽格瓦的到来之后便四下散去了。有人到来的草叶翕动声惊得克莉琉丝猛然回头,惊慌的大眼睛映出伽格瓦的一瞬间,珍珠似的大滴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地簌簌地滚落,克莉琉丝在伽格瓦靠近她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

克莉琉丝不是个爱哭的孩子,上次哭已经是很小的时候的事情了,伽格瓦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感叹,心中又生出几分怜爱。他耐心地半跪下去,任凭克莉琉丝将湿漉漉的脸蛋埋在自己肩头,就像幼时哄她那样轻抚她的背部。

“没事的,露卡,我在这里。”

伽格瓦的话对克莉琉丝而言的份量是格外重的——她单薄的肩膀偎他怀里,随着她不均匀的呼吸震颤起伏着,就像遭遇恐惧的幼兔。克莉琉丝紧紧抓住伽格瓦的长袍——又转为用整个手臂环抱住他,好像永远也不会撒手那样。

“.....公主就一定要嫁给屠龙者,或者弓箭手吗?”

克莉琉丝花了好长时间来平复她的气息,最后还是用她微微震颤的、让人心软的柔软的嗓音问他,是一如既往的显出几分天真与幼稚的问题。已经身姿成熟曼妙的克莉琉丝仍然是个纯真可爱的孩子,她乘着泪水的蓝眼睛在伽格瓦看来同她幼时无异。

“没有必要,露卡。但国家需要那些强有力的人来守护。”

伽格瓦的耐心也从未削减过一分一毫,他拂去她面上未干的水珠,那些至清至纯的晶莹的宝物。他心中突然迸出一种他一直在压抑的异样的感情——这是只有他才能够如此抚摸的面颊。他在这么多年里一直告诉自己克莉琉丝会嫁给别人,并且乐观地接受这个事实,但他如今才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想将这些拥抱她、抚摸她的特权同别人分享。

“...我觉得,伽格瓦是最厉害的。”

克莉琉丝垂着小脑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把这句可怜巴巴的话说出来——她憋了太久了,她真想好好夸赞她至今也视为神袛的伽格瓦,没有什么力量能够比知识更大,即使不那么热爱学习的克莉琉丝也由衷地如此觉得。她在说出来之后才意识到这句话另外的含义,湿润的脸蛋又变得通红——伽格瓦在她开口辩解之前亲吻了她的前额,很轻,但很温暖。于是克莉琉丝不辩解了,她发现这是她想要的,她甚至渴求更多——她不能够直接说出来的东西,曾经伽格瓦在河滩的草野上、那片花丛的旁边告诉她的东西。

“我想去走走。好吗?”

克莉琉丝从一声不吭的状态里缓过来,很小声地向伽格瓦提出这个寻常的要求。她头一次感到疲倦又无力,但她想尝尝远走高飞的感觉。

伽格瓦稍微沉思了一会儿——这段思考的时间里,他的脑中只有克莉琉丝,所有的思绪都是绕着这个闪闪发亮的中心打转的。

“....我带你去人类的世界看看,好不好?”

伽格瓦的手掌最后落在克莉琉丝的发顶,像他每一次宠爱地抚摸她时那样。他的神色又变得柔和明朗了,他对克莉琉丝露出微笑——在克莉琉丝看来,她就像再次看到了太阳的光芒一样,她看见了希望。她再也没有想别的事情,只是本能地抓紧了伽格瓦的手。

*

大陆的西南边是克莉琉丝从未想象过的广阔天地——当她把长发编成一条辫子、穿着普通的亚麻布长裙子、牵着伽格瓦的手踏上这个安逸又热闹的市镇的时候,她的心情是欢呼雀跃的。克莉琉丝觉得伽格瓦打扮得像一个吟游诗人,而伽格瓦告诉她,这是游走四方的药师的打扮,他们需要伪装一个人类的身份。伽格瓦施法藏起了他们的尖耳朵,但往来的人们仍然无不惊叹于他们白皙的肌肤与美丽的容貌,至于那奇异的发色与瞳色,伽格瓦只说他们是北方来的异族,仅在此地路过。

克莉琉丝喜欢静谧生动的自然,但她头一次发现自己也爱这样热闹的街市——她几乎是蹦跳在石板路面上,好奇地瞧着这个被叫做“集市”的地方的每一个角落。她头一次见到那些花纹夸张艳丽的亚麻布衣,见到有人将彩色的长巾那样裹在头上;她惊讶于人类吃的食物——那些她从没见过的、香喷喷的酱色的东西,还有仍带着水露的蔬菜水果,个头都比她故乡的植物小得多,颜色也没那么好看,但显得新鲜小巧、讨人喜欢;她也头一次见到那些加工香料,她认知里同一类的东西都是可以直接从树上采下来的。她并不在乎他人——那些或者红色、或者棕黑色头发的人类看她的模样,她只觉得这个地方让她心情好极了。

伽格瓦精通的语言很多,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太多的障碍,他谦逊有礼的态度没有招致当地人的反感,人们更不会对他美貌活泼的“妹妹”有什么意见。

二人在夜间下榻于一间高级旅店,克莉琉丝并不知道伽格瓦是拿什么同人类进行交换的,但她知道伽格瓦总有办法。她头一次走进人类的住房,今天也是她头一次见到那些由灰砖和瓦片建成的罗列在地面的房屋。克莉琉丝心情很好,在伽格瓦点好油灯之后马上在床铺坐下,啃咬着在集市上买来的苹果,那些又大又红的果实很讨人喜欢,甜蜜的味道跟克莉琉丝在森林里摘到的无异。伽格瓦把长长的披风卸下来,样子似乎也很高兴,他乐意看见克莉琉丝满足快乐的样子。

小姑娘最后喝了一口装在羊皮水壶里的从森林里带出来的泉水,准备睡觉前才意识到其他的问题——她正同伽格瓦共处一室,他们今天晚上都要睡在这里。坐在椅子上翻着今天买来的人类的医学书籍的伽格瓦并没有要睡在其他地方的意思,克莉琉丝脑中突然闪过很多她想象过很多次的令她面红耳赤的东西,然后又在心里责怪自己的不检,她不应该想这些东西的,于是又陷入反省和自责当中,她一点儿也不想失去她的美丽。伽格瓦关上书起身的声音把克莉琉丝从胡思乱想中惊醒,她红着脸,看着伽格瓦走到床前,在她旁边坐下。这种距离在平时克莉琉丝在他怀里嬉闹时显得太平常了——但此时克莉琉丝却觉得连心跳也变得乱七八糟,她注视着伽格瓦闪动着烛火的光影的双眼,有点难为情地阖上眼,她紧张极了。

伽格瓦亲吻了她,温柔而绵长地,亲吻了那张留着苹果的甜蜜与清香的小嘴。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是很奇妙的,克莉琉丝很听话,不挣扎,甚至将小脸凑过去了,任由伽格瓦将她的外袍褪下去,她也伸手解开伽格瓦的衣扣,却被他捉住了双手。满心是期待与紧张的克莉琉丝不解地望着他,而伽格瓦只是紧紧环抱住她纤细轻盈的腰身,将面庞埋进她芬芳四溢的颈窝里,磨蹭着她柔软的发丝,汲取着什么似的深深地呼吸着。

伽格瓦第一次做出这样像她对他撒娇时一样的举动,克莉琉丝有些困惑,但她喜欢这样被伽格瓦拥抱着、感受着的感觉。两个人慢慢地躺倒下去,就这样静止了一会儿,好半天伽格瓦才抬起头来,把被子拉上来,微笑着拨开克莉琉丝垂到面上的长发,又吻了她一下。

“睡觉吧,露卡。明天还要早起。”

克莉琉丝被他抱在怀里,但收获的只有这句话,和两个温柔的亲吻。她并不讨厌这样,但她感到困惑。她看着伽格瓦把提到床头的油灯熄灭,而黑暗中她仍能看见对方宝石一样发亮、又像月光一样温柔的双眼,她躺在伽格瓦的臂弯中,感到有些困了,但隐隐又有些失落。伽格瓦看得出她单纯的想法,在闭上眼之前抚摸了她耳侧的发丝,轻轻吻了她的耳根。

“我还不能,露卡。一切要等我们回家。”

克莉琉丝阖上眼,她不懂伽格瓦话里的含义,只觉得他怀里的花香非常好闻,沉沉地睡了,做着最甜蜜、最温柔的梦。

之后的几日也是这样相安无事地度过,伽格瓦和克莉琉丝躺在同一张床上,克莉琉丝睡在伽格瓦怀里,除了一个宠爱的亲吻,伽格瓦不再动她。克莉琉丝显得比他不安得多,她想起伽格瓦曾告诉他,等她长大才能体会那些行为的含义,而她现在真的是感到心焦而无法忍耐了——她好希望得到伽格瓦更多的抚爱,她真想随时都能够和他拥抱、亲吻。

在人间的游历只有短短几日,但是是收获颇丰的。克莉琉丝第一次试着同他人打交道,她也是头一次接触到人们最真实的生活。克莉琉丝从这些勤劳的人们嘴里了解到,他们多么敬重那些奇异的、拥有神力的种族,多么感激他们帮自己斩杀了那些凶恶的怪物。伽格瓦往往在这时候抚摸她的背脊,告诉她,那些她畏惧与不理解的屠龙者与武者,都是值得尊重的人。克莉琉丝打心底明白这一点,她也明白了伽格瓦带她出行的用意——她不禁感觉到有些苦涩,朝伽格瓦摇了摇头,借此诉说她近在身边的爱情。克莉琉丝打心底喜爱这片神奇的土地,但她的不安也日渐加重了。

“我们回去吧,伽格瓦,”在第六天的夜晚,克莉琉丝把脸蛋埋在伽格瓦的胸口,有点闷地开口说话,“继续这样消失的话,父亲一定会很生气,到时候伽格瓦也许再也不能陪在我身边了,.......”

克莉琉丝天真的发言头一次显得有些酸涩,她大概只好好地说完了一半,然后发出了一声抽泣,娇嫩清脆的小嗓子不断震颤。伽格瓦在听见她的担忧后哑然失笑,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好,我们明天就回家。”

*

北方的冬天即将来临,回去往往比出来要吃力。森林的深处已经是寒风呼啸了——从雪山的脚下绕过去,飞越那片漂亮的冰湖,克莉琉丝也就到家了。但她仍没想好如何面对父亲,她知道伽格瓦带她出来的本意是让她好好权衡,于是其结果就是她更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对伽格瓦的感情,回家也许不是那么明智,克莉琉丝也不禁再次感到消沉了。她也忍不住感叹,长大竟然是要考虑这么多事情的,她果然更想当个尽情跟伽格瓦撒娇的孩子。

呼啸的寒风让克莉琉丝有些后悔她换回了她的纱衣,而伽格瓦则是觉察到什么异样。他注视着地上不止是打上霜,而是被冻结得七零八落的绿草,又抬头用眯起的双眼望着白茫茫的远处——冰湖就在那里,已经是近在咫尺了,而漫天的风雪席卷而来,随着二人的靠近愈演愈烈,近乎让轻盈的克莉琉丝无法行进了。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从未在这个时候见过如此异常的气候,事实上在浅处的森林还是安然无事的。肆虐的风雪让克莉琉丝缩瑟在伽格瓦的怀中,吟唱着火魔法的伽格瓦能让二人周身更温暖一些。尽管他们这些北国的奇异种族能承受的严寒远远大于常人,但这异常的风雪仍然超乎了想象——伽格瓦没有办法,只能揽着克莉琉丝到冰湖附近的山洞去,暂时避一避这要命的风雪。

这个必然的决定也是错误的——在克莉琉丝刚刚在山岩上坐下、想要隔着那玫瑰色的美丽湖泊望一望那端的森林时,整个洞口被不可思议地冻结住了,那些锐利的坚冰像活过来似的疯狂生长,晶莹剔透的发散出寒气的固体占据了视线,而外面骇人的风声却戛然而止了。克莉琉丝害怕得几乎要叫出声来,她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伽格瓦一如既往地比她要镇静,但一向沉稳的目光里也出现了惊愕——克莉琉丝看着他的手,知道他试着施展魔法将它们烧掉,但现在另一个事实是,显然在这里即使是伽格瓦也无法施展魔法。伽格瓦走上前去,用指尖轻轻拂过那冷酷的冰面,读着上面慢慢浮现的金色的咒文,最后无可奈何地对克莉琉丝露出微笑。

“露卡,你说得对,国王发怒了,”伽格瓦坦然地说出这一切,走到错愕的克莉琉丝身边坐下,“但是不要太担心,...当金色的赤日照射过来的时候,这些冰马上就会消融。”

克莉琉丝感到有些绝望了——冬天的步伐在不断临近,事实上从昨天起笼罩着这一带的就是连绵不断的阴云。她根本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见到太阳,而若明天也是阴沉的一天,他们一定会冻死在这里——克莉琉丝害怕极了,她根本不知道父亲如何要暴虐至此。

“是我太任性了,...那时候我应该乖乖跟你回去。”

克莉琉丝的难过一点一点涌现出来,她又变得泪眼模糊了,垂着头如此对伽格瓦说。伽格瓦把她揽在怀里,将那娇柔的身躯一并裹进自己宽大的长袍,为她增添一些温暖。

“没事。我只告诉他我会带你回来,没有说是什么时候,”伽格瓦并不显出惊慌,仍然对克莉琉丝眯着眼笑了,吻了吻她的脸颊,“他正考验我呢。考验我能不能把你带回去。”

克莉琉丝不说话了,她头一次对伽格瓦的微笑生出这种想要哭泣的情感——她说不上来那是什么,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有一种叫做辛酸的情感。她仍然将脸蛋埋在伽格瓦的胸口,无声地流泪了,仿佛这是不受她控制的——那双纤细的手臂头一次这样有力量地抱住伽格瓦,仿佛他将要消失似的。

克莉琉丝在这种麻木与视死如归中睡着了,寒冷将她的生命体征降到最低,除了睡眠她别无选择。她安静地躺靠在伽格瓦怀中,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当克莉琉丝出于一种本能而重新睁眼时,已经是半夜了——黑暗将他们包裹,但那半面水晶似的冰墙,仍剔透地折射着幽暗深远的光线,克莉琉丝看见外面贴在冰面上的发光的小妖精,她们像是很焦急地四下飞舞,克莉琉丝只能对他们摇摇头,来表示这件事的不可抗力。她微微支起身子,抬头看伽格瓦,他密长、美丽的睫毛垂下来,盖上他疲倦的双眼,微张的双唇中的气息显得非常微弱——克莉琉丝感到害怕了,她慌张地抚摸他的面颊,触到的是意料之外的冰冷的温度,仿佛将要同这寒冰融为一体似的。克莉琉丝这才发现自己几乎是安然无恙——她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猛然回想起伽格瓦口中的考验,没准就是那样,国王还不至于要为这件事杀死他的女儿。克莉琉丝才发现最近自己一直在哭泣,现在眼泪又不受控制地落下,凝结为夜露的结晶。

“伽格瓦,...振作一些.......”

克莉琉丝用发颤的声音轻轻呼唤着,她看见伽格瓦微微睁开的眼中透露的一点点光芒,几乎冻僵的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勉强的弧度。她不受控制地亲吻上他,用嘴唇来将她的温暖传递给他,她从未如此迫切、如此慌张,她紧紧环抱着伽格瓦冰凉的脖颈,想要把己身的全部都用来温暖他。

克莉琉丝第一次尝试唇舌交融,是在这种近乎慌不择路的情况底下。她慢慢地用热度融化他冰冷的一切,她将伽格瓦的内衫微微敞开,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露出底下柔顺而美妙的肢体,将她一切热度的载体贴上他需要温暖的胸膛。她紧紧地拥抱着他,尽己所能地抚摸他、亲吻他,试着让那一向温暖有力的身躯恢复它应有的活力——伽格瓦得到了一些清醒,他能感受到紧贴在他胸口的柔软的、包裹着一颗炽热的跳动的心的存在。他揽抱住克莉琉丝光裸洁净的身躯,最终还是同她结合了。克莉琉丝并不急着为这份陌生的痛楚掉眼泪,只是在躯体的融合与挪动间腾出手去抚摸他的前额,触摸到了同她接近的温度——泪水在这个时候才落下来,她对伽格瓦笑了。伽格瓦在这种紧密的结合中再次亲吻她,干涩的喉头轻轻颤动。

“辛苦你了,露卡。”

“不,...伽格瓦已经保护我太久了。”

克莉琉丝对他摇摇头,安心地将湿润的脸蛋贴在他重新温热的胸膛上。这件事进行得既不甜蜜也不神圣,痛楚与心焦同时折磨着克莉琉丝,但她仍紧紧地贴上他,二人仍然渴求似的彼此交换着热度,直至精疲力竭、在身躯微微冒出细汗的时候再次睡去。

克莉琉丝做了一个美梦——梦里鲜花遍地,金光万丈。直至发凉的水沾湿她垂下去的脚尖,克莉琉丝才从梦里惊醒,睁开那双因为哭泣而微微发红的眼睛——梦境,她好像还在做梦,刺目的光芒让她感到有些吃力。她猛然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她顺着投进来的温暖明媚的光线看向地上,那些让她困扰了整夜的坚冰已然变成清冽的流水。洞穴的外面是她熟悉的景象,嫩绿的草叶仍然蓬勃,奇异的花朵四处开放,在还未冻结的湖泊那端,她向往的家园正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等待她。

她看见自己光裸的身子的时候,才意识到昨晚的一切也都是真的,这时候才开始因为害羞而脸红。她将自己的纱衣穿上,也替伽格瓦扣上他的衣衫,这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双手仍然白皙莹润,而她的长发也在金光底下熠熠生辉——她的模样仍然同从前一样。她是心怀着纯洁的爱情的,她爱着伽格瓦——伽格瓦也慢慢在光线的催促下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克莉琉丝喜悦无比的动人的笑容。快乐让她一头扎进刚刚想直起身的伽格瓦的怀中,她太高兴了——伽格瓦有一点惊讶,但马上又在外面春天般的景致中明白了一切,露出欣慰的愉快的神色,回抱住他小小的爱人。现在他们要回家去,带着收获生命与爱情的喜悦、带着勇气重新踏上那片土地。

*

克莉琉丝醒来的时候,午后柔软的光线在她头顶的树影间曳动,那些榕树的叶子把他们切割成小小的光点,成群结队地在草野上、克莉琉丝白润的肌肤与发亮的长发上跃动舞蹈。她困倦地打了个呵欠,就那样躺在舒适的嫩草间舒展她的肢体,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她将一只手自然轻柔地搁在微微隆起的腹部——那里面孕育着她的第二个生命。

她有点儿吃力地支起身子,四下张望着,像在寻找什么,充满了困惑。伽格瓦的身影适时地从大树后面出现,怀里抱着因为奔跑的游戏感到疲劳、睡着了的他们的第一个男孩儿。小家伙漂亮的肌肤与柔软的发丝是父亲与母亲最慷慨的恩赐,他此时模样恬静、香甜地睡熟在他有力的父亲怀中。克莉琉丝松了口气,自己尚且像个孩子的那双大眼睛微微弯起,流露出幸福与满足。伽格瓦把小男孩儿放在克莉琉丝的身侧,让他同母亲一道睡在柔软而温暖的草地上,自己则到克莉琉丝的另一边,坐到她身旁。

“....我觉得,这世界上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克莉琉丝将刚才紧绷的肩膀垂下去,再次仰面躺下去了,从下方看着伽格瓦低下来面向着她的脸庞,抬手去轻轻抚摸。

“怎么了?”

伽格瓦微笑,轻柔地握住她放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看着他的妻子——他的女王殿下在叶影的金斑里沐浴着的脸蛋。按照道理,得到先王认可、迎娶了公主的伽格瓦应当登上王位,但他却坚持将克莉琉丝推上这个陌生的位置。起初克莉琉丝是茫然无措的,她是不知道如何把她从伽格瓦那里得到的知识用于统治一个国家的,是伽格瓦握着她的手、站在她身后,一点点地让她发散出流淌在她本性中的博爱与善良。

“比如,...伽格瓦就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孕育生命的感觉是这样奇妙又辛苦。”

克莉琉丝轻轻抚摸着她在绸缎长裙下隆起的小腹,这是她第二次承担孕育这一职责,但她仍然感到一种迷茫。唯有她微微偏头去,看向正熟睡着的她的第一个小宝贝,那张可爱的、生动活现的脸蛋,才展露出一种喜悦的柔和。

伽格瓦是将这些变化看在眼中的——她感到手足无措时双眼迷茫地圆睁的模样,母性流露时满足又快乐的模样,也像孩子那样单纯又可爱。这样的细微末节让他心中泛滥起爱情,于是他将宽大的手掌覆在她柔软的、包裹着他的后代的腹部,像以往每一次那样亲昵地磨蹭她的前额。

“我总觉得,...我还是个被伽格瓦庇护着的孩子呢,却已经有了女王或是母亲这些伟大的责任,才知道原来我已经长大了。”

克莉琉丝被他撒娇似的举动弄得痒痒的,又很温暖,不禁展露了笑容。她温柔地注视着伽格瓦,一如伽格瓦每一次用最柔和、最包容的视线注视她,那些被染成浅绿或是黄绿的光芒零零碎碎地落在他身上,让她想起她第一次单独见到他的时候,美丽的、稚嫩的少年坐在树下,从手里的书卷中抬起头,在阳光的披洒底下对尚是幼童她微笑了。

“那不重要,露卡。”

伽格瓦亲吻她的眉心,始终沉稳有力的声音,总是带给克莉琉丝无限的心安——他是没有变的,克莉琉丝也从来没有变化。

“你始终是我最美丽爱笑的天使,最纯真自在的鸟儿。”


-End


为什么是第一弹呢 一会儿还有惊喜(๑•̀ㅂ•́)و✧(并没有


评论

热度(14)